清晨天色已明，我和老伴以及孩子們驅車前往柞水縣郊游，其實更像是孩子們帶我們出行。年紀大了嘛，就該聽晚輩的話。

早餐省略不提，到了目的地再說吧，路程只有五十多公里。

這次旅行攜帶了一些小西紅柿和黃瓜作為路上的小食，別看這些簡單的水果蔬菜，在長途駕駛中它們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心里也就更踏實了。

當我們剛駛入柞水縣境內時，女婿突然降下車窗，興奮地對我說：“爸，您夢寐以求的終南山隧道已經經過了！”我拍手叫好，遺憾的是這長達18公里、被譽為亞洲第一長的隧道被我在半睡半醒中度過了。老伴拿出手機給我展示隧道頂部星空頂的照片，那星星點點的藍光令我不禁頭暈目眩——難怪有人說這是秦嶺版的銀河。

在小吃街享用早餐時，我正在掰著油條說：“這兒的丑橘怎么敢標價八元？”話音剛落，女兒就抱著五斤重的橘子上車了。摸著包裝盒上的燙金字“鳳凰古鎮”，每顆橘子仿佛鍍上了金邊。倒是角落里那塊沾滿泥水的假山石僅需28元，我心中頓時覺得平衡了許多——后備箱里藏著的就是柞水河的一條支流。

鳳凰古鎮的青石板路面被雨水沖刷得閃閃發光，鐵匠鋪里的火星四濺場景讓我回想起了四十多年前手持糧票換取鋤頭的日子。老板拿著一把30元的菜刀在案板上試刀時，隨手用半截8號鐵絲“哐當”一聲剁成兩段，刀口連個白印都沒有留下。旁邊的竹編作坊更是絕妙，篾匠師傅手指翻飛間，細長的竹條仿佛有了生命，在他手中靈活地游走。買下的竹篩子放到了車后座上，就好像把整個秦嶺的竹林都帶了回來。

中午時分，我們被臘肉攤擋住了去路，也難怪會這樣。黑紅油亮、掛滿白霜的臘肉，在刀尖輕輕一劃下就透出玫瑰色紋理。挑選了一塊六斤重的臘肉后，老板稱秤的同時沖我擠了擠眼：“老哥真識貨！這是用三冬青岡木熏制而成的。”回頭看見老伴站在麻花攤前搖頭不買，我心里暗自好笑——鄠邑區北街那家有著三十年歷史的老店，酥脆可口的麻花早已把我們的牙齒“養”得挑剔了。

穿過古錢莊的月亮門時，雕花木窗欞后忽然閃出一位銀發婆婆。她拍打著太師椅上的灰塵向我打招呼：“進來參觀一下老宅吧！”五進院落陰涼宜人，天井中的青苔縫隙間還嵌著半枚銅錢。守宅老人用搪瓷缸泡茶招待我們，茶葉在杯中隨著屋檐滴水輕輕晃動——三百年的歲月仿佛就在這搖曳的水面下忽隱忽現。

返程途中，后備箱里的假山石輕微顛簸，似乎整輛車都因此而顯得沉甸甸。后視鏡里鳳凰古鎮漸漸縮小成黛色剪影，突然明白了女兒硬要買橘子時說的話：“有些東西必須在它該有的地方購買。”歸途暮色漸濃，車內的小西紅柿和黃瓜早已被大家分食完畢，唯有座位底下的竹篩子透出斑駁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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